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憤怒。指責。

後來的我漸漸明白,我越是想找個人為我生病的事負責,我越痛苦,因為那對於我和我的憂憂沒有任何幫助。

更何況,被我逼得跪下,求我原諒的人,我的父母,他們是愛著我,守在我身邊,承受我怒氣的人。

我找不到,我早忘記的那些人呢?將我一步步往憂鬱深處推的人呢?霸凌我三年,到高中仍不放過我的人。眼不見為淨的老師們。把我求救信件,未經我同意,就放在校刊輔導室專欄的輔導老師。任同學就著文章取笑,議論我。

只看成績的爸爸,每天晚上要去上輔導班的我,總是被他痛罵的邊哭邊吃飯,然後再去上課。拿到我東西就像碰到病毒的同學,自稱是我好友,卻把我帶到角落讓人賞巴掌。我覺得羞恥,自認為自己活得不像個人,不敢跟父母說,怕他們聽了傷心,也覺得自己很糟,才會讓人討厭。

就這麼奇妙的,我漸漸的,會感到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是分開的,所有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,恍然和我沒關係,我感受不到,我像具行屍走肉般活著。我的心木木的,冷冷的,沒有感受。

我帶著憂憂考上全中區最後一個志願的高中,爸爸覺得很丟臉,所以我被打了一頓。高一時,還算平順,也交到一兩個朋友,只是朋友總說,我思想很負面。高二重新分班,我又遇到那群國中同學。我非常害怕,我騙爸爸說,我想考轉學考,到好一點的高中,爸爸很開心,當下讓我請了長假,準備轉學考。順利轉學後,我到了陌生的環境,並且住宿,我開始哭,晚上哭,上課哭,然後開始翹課,在路上閒晃,然後,什麼都吃不下,一個多月,我掉了十公斤。

  1. 我爸爸見狀況不對,我遠遠的看他哀求導師,多照顧我,但是,一般人哪裡能知道我的狀況,導師非常不能接受我拖累班級成績。爸爸拿著我的成績單回到原學校和校長談,安排我進入黃老師的班級。
回來後,我沒有好轉,要不就呆坐在角落,像靈魂被抽走的人,要不就是低著頭默默的流眼淚,我心中模擬各種自殺的方式。拿刀割過自己,卻怕痛沒割深。走到樓頂看著一整個下課,想著跳下去,一切就能結束。我當時認為,我這樣沒有用,還拖累了爸爸的人,活著要做什麼?

一直到黃老師看到憂憂,她教我知道憂憂的狀況,留下一句目標。讓我繼續走下去。
這一走,我揹著憂憂,就是十七年,我從討厭、厭棄自己,認為自己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,到憤怒的發洩。

然後有一陣子,我在研讀家暴者的行為特徵時,發現他們都是在家暴家庭長大。於是,我開始去了解爸爸和媽媽的童年。我爺爺八二三砲戰死後,我奶奶改嫁,我父親寄人籬下,十幾歲出頭,像我一樣愛哭鬼個性的爸爸,因為沒錢,所以讀軍校,在軍中,他要用手肘撐在水泥地上,在大太陽下,作伏地挺身。外公會嚴重家暴孩子和老婆,所以媽媽自然而然的用她幼年的處理方式,教我們處理。

當我,抽離受害者的角度,看我的父母,然後想到,我在澳洲留學,病發回到家,爸爸抱著我哭到沙啞,夜晚睡著後,爸爸會到我床前,拉好我被子,撫平我頭髮,摸我額頭。

就另一個角度來說,我父母也是受害者,逆女一書曾說過,悲劇是會遺傳的。我部份的認同這句話,但是一旦你意識到,妳不是妳自己真正的模樣,而是在*演你/妳們的父母*,妳真正的自我認識的路,正要開始。

讓我放下怨恨,學習去重修我和父母的關係,是我同理了他們無法言說的苦。我們每個人都有個小憂憂,或許,沒有小憂憂,我永遠不會走進自我探索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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